第132章 尘归尘去

    韦万鸣殁罢，炭灰随风也去。

    再看旁处，只见秦天奎抡举鹤嘴镐，正掘剑宗院墙一处坚壁——眼见正门遁去无望，只想着借有旁人掩护，自却开出一条径来，助弟兄们逃脱也去。身后贾峰流却火燎一般窜来，魂不守舍声也颤栗，来了便举着透骨钉助秦天奎凿墙，只闻颤声说道：

    “天杀的万剑宗帮众愈渐多矣，不是耍处不是耍处，如此车轮耗下去我们哪里能活！眼下非但李护法身死，韦护法烧成焦炭，料得郭护法也难活，门主久未现身，二位长老又不来相援，如此我且如何善了，赶紧思量着逃去也是，自谋出路便罢，还管顾什么万剑宗。”

    刚力所致生生开出一道狭缝，贾峰流使销骨扇拍平了狭径四壁尖锐棱角，“奶奶的，天不亡我，老子当日在床榻上也不曾下得这番力气。”侧身缩进了去，正顺着厚壁往出，对秦天奎也道：“秦兄，先走一步，来日方长江湖上见！”却又伸头去了秦天奎耳边，道：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，咱奔的是前程荣华，又不是拜纳的生死之契，留得青山在何怕无柴烧。”缩回头已自去了。

    秦天奎脑中正揣度贾峰流言语，回身寻尹正，要呼他一同去时，却正见姜晟一竹抡去尹正天灵骨上，彼时尹正左手铁牌拗断折出，钢枪也断只一杆墙头握在手中，经这一竹打过，当即颅顶陷下一处，大口鲜血喷出，垂垂倒去。

    “老匹夫！此仇记下，容日后清算！”秦天奎钢牙嚼碎瞋目裂眦，咬牙捏拳于墙上怒砸数下，着附殷红拳印血块。复扛起鹤嘴镐凿凿砸砸阔了狭径，数步出了万剑宗。

    正说鬼手门好手逃的逃殁的殁，一时十不存八，主心骨门主却自始至此从未露面，护法堂主也尽去不待，小厮们面面相觑视罢，哪里值得再斗，时又庄珘、万仙姝、袁筱几人助力也来，口中大叫：“卫都身死，世上再无鬼手门，花绝剑柳剑仙这便赶赴奔来！”吓得小厮均皆丢了钢刀，双手贴地伏额顶砖，屈身缩膝正叩，也任人将自手脚缚了，被推搡去了一处靡靡立着，人棍林中，你看着我来我望着你，大眼瞪小眼是生死难计面尽忧色。适逢郭薪匿于一旁，听罢觑得事态难遏，虽是不解怎那般神勇门主出关已来，能尝一败？却及当下不由得自己不信，急忙把目张望，巧是四下无人，抽起竹篾攀住枝头借力跃将去了墙头，如是反复数下承篾条做降梯索带，落地后一个滚身去了密灌幽径，自顾离了战处。

    糜竹却待打杀了韦万鸣，当即扑杀去了石问筠那处，却见石问筠一脸玩世不恭，正将一弱冠及得男郎推于身前遮挡，心中怒骂：此子愈发不成体统！正要放出竹虻，偏得石问筠余光瞥见糜竹欲使杀招，当即摆正神态恭敬也是，拱手施礼于身前说道：

    “糜岛主在上，晚辈石问筠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既是小辈承礼节以待，糜竹也不便失了气度，单手执翠杖于身前，颔首也说：“不缺你这点礼数，若还是个好男儿，交出人质，我同你捉对厮杀便了。”

    “晚辈力微技贫，如何能同岛主交手，若真交出汪毓这处倚仗，岂不立时被岛主打杀，此诚不利之举，晚辈万般不敢，做不得，做不得也！”

    糜竹闻得“汪毓”二字，当知身前所挟此子便是花万剑信中反复念叨的绝艳之才，心想万般不能叫他受害，当即蹙眉腾生杀心，悄悄拧开竹首正欲放牤叮杀石问筠，却闻得汪毓开口道：“石师兄，你莫要戏耍前辈们了，哪里是淘气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便闻石问筠放声大笑，张臂将汪毓揽住：“走，咱师兄弟俩接师父去也！”踏步正去，糜竹横竹杖拦过：“却去何处，不见得糜某在此，我让你过？”虽是不知汪毓眼下若何，可糜竹万般不能放石问筠去，既尘埃落定鬼手门顽钉得拔，那便当下守住石问筠便罢，此役方捷。

    石问筠笑而不语，汪毓只得陪笑，歉意露显回目视去石问筠时，石问筠撅起嘴摇了摇头，小声道：“一切只待师父揭露，我多说不得。”

    汪毓苦笑，挪步去糜竹身前作个长揖：“见过糜竹岛主，常听好人师父提起您。”

    糜竹对这个相貌堂堂的晚辈却是爱意十足：“小子，你便是汪毓！气表不俗皮囊也佳，

    果真大好儿郎，我也早闻得你的大名，做得大事不少矣。”

    “无名晚辈何足道哉，巧借天时人佑，幸得多方前辈爱护得以保全，何敢贪功妄名，能得糜岛主所念，实乃受宠若惊。”汪毓挠了挠头，又道：“是只汪毓性命担保石师兄却真非叛徒，此事另有隐情却待再说，唯此时好人师父不在，我等徒说也无凭证，恳求莫要火并内讧，刃却杀贼，不该朝内。”

    糜竹存疑，气不便发，侧身问过几位万剑宗晚辈：

    “你等，信得过石问筠否？”

    一等都是旧徒，尽是目得石问筠叛宗日后所作所为，莫不恨得牙根痒痒：

    “信不过！”

    糜竹杀意再显，却待出手，又闻旧徒复说：“但是信得过汪师弟。”

    言及于此，终是剑宗门内之事，糜竹可来助剑相帮却不该清理门户，僭越乱行有违纲常也不符礼法道义，既是宗内自家可信，他又何须赘说，当下瞪了石问筠一眼，收竹自去了一旁。石问筠抱拳施礼，也道：“晚辈暗中布置了人手，只待危急时势发来救，未曾想得道多助能得如此恩公来帮，也一直潜着未动，眼下鬼手门受挫实深，一鼓作气且追穷寇，晚辈念着趁其门下溃空不得人手，我索性领人也去覆了虎穴。”

    糜竹沉思一时，开口也道：“此为计较，我也一直盘算是事，我同你去。”大臂一挥引着范衍、姜晟、房韵林与手下一帮又出剑宗，浩浩汤汤奔赴鬼手门宗址，庄珘万仙姝袁筱三人兜转两处俱是未能出力，当下各是憋了气于胸口，也跟着行伍去讨鬼手门。汪毓也欲去时，众人劝得拦下，毕竟重伤在身气力不多余，去却拖累，不若且呆于宗内安心恢复身心气力，重新建设也是，汪毓起先不从，自与鬼手门恩怨颇深，值此关键之际如何能不去。却被石问筠发聩一声问道：“若那处再有暗手布施刺客守门，凭你此时可能自护周全？我们谁有余力分来顾你？”

    汪毓默然，只得任受。

    是此当下，宗内再无叫嚣拼杀，大战将去帷幕渐落，处处偃阵个个息兵，尘埃既定诸事皆了。

    一举分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