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开门祥瑞

便头也不回踏出山根，并不曾多想江湖个中计较，倒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，如今目得真真各家好手的功夫手段，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。偏此时又身遭重创内力运流不得，一生多程要被鬼手门追杀，真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，以后的日子可当真不好过。

    念及此处，汪毓难色上了心头，多是羞赧懊恼苦相。

    “此言差矣，小子你何故自怨自艾枉顾悲叹。”

    侯知客说道：“于你这般年纪，已能有如此胆识武功相当不俗，我等长你几轮，当是多了数十载苦命钻研的功夫，何须以我辈衡之？不卑不亢莫欺少年穷，方为大丈夫所为，莫要哀叹。”说罢辄举大臂拍上了汪毓肩处，“容侯某聒噪多言，再献上一句，内力便无又有何妨，我候知客练拳数十年，一开始晓得甚么内力不内力的！虚者实其核，实者虚其壳，外家功夫讲究的便是招数肉身，内力没得，便不练拳了吗？内力深浅又如何，不还是靠拳头打人？”

    一语惊醒梦中人，汪毓眼中闪出辉芒正是凝思。

    却是别时。

    “汪毓小弟，就此别过。”候知客站立起身直就拱手作揖。

    “便走了吗，日后若能相见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便再见，不便再见！”侯知客已是推开木门，走出了院去：

    “江湖恩怨江湖了，江湖郎隐江湖小，江湖，有甚么好的，我老猴子，陪不动咯。”

    声响渐去，汪毓目着院外柴扉侯知客消失的那处，一时恍惚。

    “虚者实其核，实者虚其壳？核，壳……”汪毓口中不住念叨着，言多时却又失了灵犀，双目黯淡百思不得其解，不住摇头。

    “噫，小拨浪鼓，侯爷走啦？”只见开瑞探个脑袋进来，看着汪毓一阵摇头，好笑当时发声也道。

    “嗯，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！竟就走了，就把你扔这，不顾了？”

    开瑞一拍大腿，瞪大了双目：“坏了，我成包袱铺了，我咋说侯爷出手那么阔绰，敢情是把你扔我这了啊！”

    汪毓当下明白如何如何，也不去再思那十字的口诀，只欠身作揖朝着开瑞道：“开兄放心，旧患身壮气盈回复无恙，也是不敢再做叨扰，念及开兄多日照顾恩情，铭刻于心，只可惜此前衣衫尽破钱财流出，无以为报，只待日后上门答谢。既无盘缠可应付食宿，也无意叨扰，这便离去。”说着便回身收拾起了包裹，言说包裹，其实也不过先前一身破烂衣裳与那候知客送来的七柄铁剑。来时孑然一身，去时清清白白，黄白不欠，唯念人情。

    “噫，不近人情还道我开瑞是个见钱眼开的主，日后传去了主顾那里，我哪里寻得活来，你且住着吧。”开瑞按下包裹，正见包裹内竖着铺排整整齐齐多柄铁剑，笑言道：“好家伙，真如我那当私塾教书先生的朋友所言‘差生文具多’啊，整这么些家伙什，用得过来嘛。依我说，你就那点三脚猫功夫也别拿出去显摆了，一点皮外伤要睡二十天的本事，还是别靠他过活了，是便你开瑞大哥我在这么个白蒲村还算有点人路，寻个过活的差事哪里难了，糊不下哥俩这张嘴？身上钱都没有是吧，明儿起早，我带你去码头，你给工头抬货去，身子骨能行是啊。”

    “倒是没有问题，但是我志不在此，却要去学剑术。”

    “噫，莫说了莫说了，晓得你有大侠梦，年纪轻轻的谁不做梦？你大哥我还念着能一剑开山一剑断流呢，尚且先填饱了腹中啊。再者说，那大侠也得有盘缠不是，你且就跟着我，脚踏实地的好好卖卖苦力，就当攒路费了。”开瑞撇了一眼汪毓，摇了摇头，心中好笑：这一个个的，心气可都高着呢，都想当大侠，寻常营生看不上眼，可哪儿来那么多大侠啊，都当大侠，那地里馆里没人做活，都喝西北风去啊。再者说了，那大侠，到饭点了不也得为糊个肚圆想辙，噫，咋那大侠吃的饭叫做饭，我们吃的饭便就不是饭了？

    开瑞望向与自己年龄一般的汪毓，愈是觉着投缘，也是见得年少时的自己，笑了笑道：“跟我十一二岁时一般模样，可惜爹妈死得早，要端碗就得放下刀剑，拿了刀剑就得挨饿。你说我可是能选？”

    汪毓心中暖意流过，自己若再推脱倒显得小气了，计较不多时，当下也是将剑收回布袋：“那便麻烦开兄了。”至于劳工苦力，自在山中何时受得少了，男子汉大丈夫，使力气的活，哪有做不得的。

    “行了你管顾住下吧，爹娘也算疼我没白白去了，留了我间屋子也算宽敞，多你一人不多。橱里有生面地里有鲜蔬，吃的你自己解决吧，我且去忙了。明儿记得早起，我可没那耐心多番喊你。”

    走前开瑞又撇了眼剑袋，说道：“这铁家伙你要么卖掉要么埋起来，白蒲素来不行争斗琐事，哪里有撕破脸搦家伙的时候，可别叫你这些凶器搅了规矩，我看着这么些铁玩意眼皮都得跳。”

    “啊，这般……开兄所言有理，这便处理了。”汪毓抱拳躬身作揖，开瑞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“跟着我，吃喝活计莫要愁呀，娘亲给起了个好名，开瑞开瑞，开门祥瑞，福吉到家噫！”